第六十一章

    道文的都鼠了

    终于，我止住了眼泪。

    我蜷缩在凳子上，发着呆，心里还是一团糟。

    手机的屏幕突然亮了，我眯起眼睛，是某个单词app的推送消息，上面大剌剌地写着贩卖焦虑的话。

    ——“想要变得优秀，从今天开始。”

    所以，到底什么才算是优秀。

    像许念安那样吗？

    她以后会考上很快的名校吧。从小就被人称赞天赋异禀，老师们也一直偏爱着她；毕业后顺理成章找到体面的工作，或许，很快就会成家立业了。

    看起来是完美人生吧。我们终究会变成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。

    可为什么、同样的基因的我，就如此无能，如此懦弱，母亲放弃我其实也情有可原。

    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吧。

    可是母亲永远都不知道，她最引以为傲的孩子已经快烂掉了。

    在酒精里沉溺，躲进尼古丁的烟雾，用虚假的感情支撑着自己虚无缥缈的欲望。

    她把自己交付给可笑的诺言，被虚无的梦境蒙住双眼。她总以为自己深受伤害，在身上刻下的每一道痕迹，以为刻下自己的苦难；可实际上，真正无病呻吟的，一直都是她自己。

    上帝给了她无可比拟的天赋，却偏偏戳瞎了她的双眼。

    让她一次又一次下错棋。

    让她在情绪的泥潭里越陷越深。

    都是她自找的。

    可为什么我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绞痛？

    想这些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。我试着劝说自己，就算诅咒许念安一百遍，也不能解决我的任何问题；也不会改变我比她平庸百倍的事实。

    我决定先出去走走。

    为了避开恼人的推送，我把手机关了机；又漫无目的地坐上了一辆公交车，看着窗外的街景一点点陌生起来。

    时间慢慢过去，终点站也总会到达。

    下车后，天依然明亮；夏末的太阳晃得眼睛发疼，车站旁的公园里，空气混合着草木和灰尘混合的气味。

    我找到一处树荫，背靠着树干坐了下去，默默发着呆；看着阳光在树影间摇晃，看着云一朵朵飘来，又缓缓散去。

    等我回过神时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。吵吵闹闹的孩子们都已经陆续回家了，空荡荡的公园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。

    我顺着铁质的攀爬架往上爬着，爬到最高处，拽住那条长长的滑索。在孩子们没有回家之前，这是最热门的项目了，现在却变得空无一人。

    双脚轻轻一蹬，它就随着惯性滑了下去。速度越来越快，眼前的景象逐渐开始模糊，裙摆兜起风的形状。

    我低下头，看着脚下的草地，似乎离我还有一段不小的高度。铁链被摩擦着咯吱作响，除了一个小小的支点以外，再没有任何保护。

    摔下去会怎么样？大概会很疼吧。

    可这又有什么关系。反正学校早就给学生统一买了医保。

    最后仅仅靠着半个废弃轮胎的缓冲，我终于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但是还不够。我又一次爬上坚硬的铁架，站上最高处。

    就这样，我一圈又一圈地滑着，来来回回。风声带走了我的思绪，只剩下了空白。

    天色也渐渐暗淡下来，远处的落日一开始还是炽烈的红色，再慢慢被压扁，变成一块金色的火焰，最后化作一抹橙，沉入天际。

    等它彻底消失，我忽然觉得，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。

    这么多年，不也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吗？跌跌撞撞的，平平无奇的。或许没有期待，也就没有答案了。

    那就这样吧，就这样活一辈子吧。

    我坐在回程的公交车上，肚子饿得咕咕直叫，可偏偏没有一点饥饿感。

    真奇怪。

    我呆呆的坐在位置上，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路灯。直到快回家时，才想起来手机从上午开始就一直关着机。

    我按住开机键，等待一会后，屏幕才堪堪亮起。定睛一看，原来已经快10点了。

    已经快10点了……

    我叹下一口气。一个消息、或者是未接来电都没有，干净得让人窒息。

    原来我消失了一整天，也不会有人在意。

    所以我关机的意义在哪里？

    免得有人打扰我吗，还真是多虑了。

    我叹了一口气，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。难道指望许念安那家伙来找我吗？她估计还在生我的气吧、还能怎么样呢？我对她也不过是情绪的代替品吧。

    只有在和女朋友闹矛盾时，才会来想到我。

    我浑浑噩噩地走在回家的路上，昏黄的光把我的影子无限拉长。我眯起眼睛，才看清家门口似乎还站着一个人，模糊的背影安静的站在栅栏边。

    ……许念安？

    可那人只是站在原地，似乎完全没有进去的意思。直到我走近，她听到脚步声后，才转过头来。

    “啊，念初，你回来了！”

    不算陌生的声音一下子钻进耳朵。我抬眼，看见一个熟悉的脸庞。

    Maggie正朝我笑着挥手。

    我愣了愣，还是礼貌地向她打了招呼。

    她正拿着一束花，是红玫瑰；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系着丝带的小袋子。汗珠顺着她的额角滑落，似乎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了。

    我看着她的样子，一下子就猜到了她来这里的原因。

    是来求复合的吧。

    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攥紧，直到指甲嵌进手心，留下顿顿的痛感。

    她看到我走近，立刻扬起一个讨好的笑容，“你知道许念安在哪里吗？我晚上去了琴房找她，但是她不在。”

    她不在琴房？我皱了皱眉头。怎么会？那她还能去哪里？

    心里升出一股不好的预感，但很快又被我自己压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。”我老实地回答，“我一整天都没见到她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…”maggie只是失落的笑笑，抬手擦去脖颈间的汗水，“那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下？帮我把这些都带给她。”

    花束被递到我怀里。

    玫瑰的香气骤然逼近，花瓣上还带着细碎的水珠，显然不是自然形成的，只是为了让它显得更好看，而使出的一点刻意的手段。

    “…好的”

    我轻声应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