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4章
“没有人知道那两句诗的具体内容。” “只知,红袖招的花魁娘子半月后自赎其身,挥别繁华金陵,隐入一隅默默无闻之小县城,用所剩不多的积蓄开了小小的酒肆。” “取名倚斜桥。” “这就是束发之年的舒愿。” 陆明朝敛眉垂眸。 当时年少春衫薄。 骑马倚斜桥,满楼红袖招。 花魁娘子凭栏挥红袖,招来了舒愿的诗句。 得诗足心意,花魁娘子赎身酿酒,等那个骑马倚斜桥的良人。 重逢之日,饮佳酿。 陆明朝能想象出束发之年的舒愿是怎样的意气风发,倜傥风流,轻狂不羁。 最起码,束发之年的舒愿是自由的。 是那种欲上青天揽明月,与仙人坐而论道的自由。 没有人能束缚,也没有人能让舒愿为之牺牲的自由。 在阿砚口中的,北疆劳军的舒愿,是烈酒一杯诗一篇,淋漓满襟袖,风骨自在身的名士。 依旧书生意气挥斥方遒。 但风筝的线却不在舒愿自己手中了。 舒愿本可以成为世间仙人的。 究竟是舒愿作茧自缚,心甘情愿将线交出,还是…… 她所识的舒愿,是去的了高处,也来得了低处的自赎自救的可怜人。 当年红袖招花魁娘子的自赎自救,改头换面,涅槃而生,原来就是舒愿的一生。 世上之事,还真是凑巧。 陆明朝幽幽的叹了口气。 乐荣县主不知陆明朝摇曳的思绪,眨巴着亮晶晶的星星眼,一脸的艳羡和怅惘。 “只可惜,无缘得见那样的舒愿。” 乐荣县主有记忆后,舒愿就是在景襄帝身边形影不离沉默寡言的大监。 唇红齿白,清秀的如雪地红梅。 但,舒愿一直是垂着头,弯着腰的。 谦卑又恭谨。 年幼,她不懂事。 年节宫宴,她见舒愿事无巨细的为景襄帝布菜斟酒,面无表情的冷眼旁观着大殿的喧闹嘈杂、轻歌曼舞。 她问外祖母,舒大监是不是不喜欢热闹。 外祖母说,这是不属于外祖母的热闹。 初时,听不懂。 后来,年岁渐长,知舒大监生平事,才理解了外祖母的话。 净身入宫,舒大监只能是舒大监。 那段曾经璀璨夺目、显赫一时的往昔,如今已化为虚无缥缈的烟尘与沉寂的泥土,被岁月悄然埋葬。 舒大监,便是这尘埃落定后,挣扎着从泥泞中爬出的灰头土脸、苟延残喘之人。 所有光鲜亮丽的场合,都不再接纳舒大监。 舒大监能做的就是在阴暗的角落里,日复一日蜷缩着活下去。 “后来呢?”陆明朝敛起思绪,轻声问道。 “后来……”乐荣县主沉吟片刻,压低声音“后来,舒愿随俞山长入京。” “俞山长,短暂的任太子少师。” “舒愿是俞山长留给太子的伴读。” “舒愿一光遮万光,文英殿里,舒愿是难以逾越的高山,是可触不可及的耀日。” “文英殿的夫子对舒愿赞不绝口。” “一光独耀,万光皆黯。” “外祖母说,她从未见过似舒愿这般悟性高到令人发指的少年天才。” “谁又能对光无动于衷呢。” “要么摧毁,要么融入。” “谁也没想到,舒愿和太子会……” 乐荣县主欲言又止,避而不谈,继续道“舒愿净身入宫,天下读书人怒斥他自甘堕落,以他为耻。” “俞山长将舒愿逐出师门,不再承认曾有徒名舒愿。” “这些你应该隐约听闻过一二。” “我想说的是那位从良的红袖招花魁娘子,倚斜桥的酿酒东家。” 陆明朝的心狂跳不止。 “她不远千里来上京了。” “在舒愿净身入宫的三月后。” “算算时间,应该是她听到消息后,就马不停蹄赶路了。” “她没有见到舒愿,舒愿甚至不知她的到来。” “她在成禅寺吃斋念佛茹素穿素,为舒愿祈福,抄百遍佛经。” “整整半年。” “年关月,冒着风雪离京。” “她死了。” “她砸碎了倚斜桥所有的酒,举火自焚。” “母亲曾跟外祖母讨论过酿酒娘子。” “母亲说,酿酒娘子是在祈求舒愿往后余生,岁岁平安。” “外祖母说,酿酒娘子是在悼念物是人非的舒愿,超度亡灵,往生净土,得以安息。” “她来,舒愿不知。” “她死,舒愿也不知。” 舒愿真的不知吗? 陆明朝扪心自问。 舒愿的手稿中出现过倚斜桥三字。 陆垚笑问,骑何马倚何斜桥待何人。 舒愿笑答,平生事,无外乎东西南北,杯酒长精神。 也许,舒愿后来知道了。 “外祖母告诫我,万不能学景襄帝,也万不能学舒大监。” “本可君臣相得,青史留名,流芳百世。” “到头来,一地污名,困缚一生。” “不殉葬,天下也没有舒大监可去之处。” 谢陆氏,哪个谢】 第二百八十章 谢陆氏,哪个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