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章
悲哀是一种侵蚀,它没有从你身体外扑过来啃食你,却默默从你的心头滋长出来,腐坏了你。 她认定那才算是一种真正的哭泣。 唐玦也想不明白,为什么这么多年她都没有为徐静微掉过一滴眼泪。 当楚玊提出另一种可能的时候她才意识到,她每一次想起徐静微的时候,是恐惧内疚先冲出来包裹了她,在这种情况下,她几乎没有可能纯粹地去念记她亡故的好朋友,一个叫徐静微的切切实实的人。 意思是她脑海中和徐静微挂钩的符号就只剩下了死亡,俨然磨灭了她们少时相识琴房打闹的情谊。 记得一缕烟,不如记得她最后一句话还在说—— “我先下去了,批准你等下一趟,公交来了我不上就是了。” 她是一个很好很纯真的人。 你应该祝福她早日重获新生,而不是还无止尽地猜测她有没有怪过你。 人要向前看的,傻瓜。 她哭了,眼泪只有一滴。 半空中,唐玦感受到楚玊收紧了臂膀。 好像那天她隔着玻璃用眼神环抱她一样,一路走了很久,到今天她竟然真的在楚玊的怀抱里。 这个人的能量好像过于强大了。 楚玊对一个人的情感分收和放,当她想放的时候,过于霸道,会挤占进你心头每一分每一寸,让你被迫无可保留。 她中招了的,唐玦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楚玊。 结果她鬼迷心窍侧了侧头,唇有意无意地贴上了楚玊裸露的侧颈。 这个动作藏得很深,唐玦想她应该感受不到。 这是一个吻。 其实楚玊向她伸过无数次手,无数次。 楚玊知道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,清楚她扭拧的心结,看出她掩藏的疮疤。 这么一个对万物都漠不关心的人,已经尽了全力想要把她拉出来。 唐玦真的差一点点就要被楚玊治好了。 但她没想到,自己会病第二遍。 她后来哭过很多次,又唯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真正从心脏中泛出来了泪,是在后来,她对楚玊提分手的时候。 人来人往,蹦极台底下的花坛,唐玦独自坐在那,深呼吸。 一会儿,楚玊回来了。 她站到唐玦面前,先扭开了瓶盖,伸手递过去,低头看她:“先喝点水。” 唐玦接过,咕咚咕咚喝了半瓶。 楚玊空了手,又拿出手机来看:“嗯……他们说六点钟橡树餐厅集合吃晚饭。你再坐一阵我们就过去。” 现在是五点五十三。 “我好多了。”唐玦回。 楚玊提议:“那走吧。” “呼——”唐玦猛出了一口气,盖瓶盖,把水瓶放到一旁。 抬头,对视。 唐玦不假思索,毅然道:“我有话想跟你说。” 诡异的是,楚玊站在她面前,面无表情,一语不发,她没有接她的话,只是让这句话凉在这里。 粤语里有句谚语“洗湿个头”说的是你想剪头发,已经连头都洗了那就甭想跑了,她已经一瓢水泼了出去,回不了头。 周围是三两结伴的游客,拖着气球跑的小孩,排队刷手机等候着的人,花坛边隔壁还坐着一家三口吃雪糕。 很闹。 “我刚才……刚才,呃——”唐玦:“刚才亲了你一下。” 她其实完全可以不提起来,让这件事就这么盖过去。 但她做不到。 偷摸占人便宜已经够变态,占完便宜还不说,可以算作猥琐,她不会做如此不磊落的事,起码楚玊有权知道。 唐玦的目光从楚玊眼中勾到了她侧脖颈。 用眼神告诉她, “这里。”她说。 楚玊的视线随她往下落,她偏了偏头,但其实也没有办法看见自己的脖子。 “抱歉。”唐玦该道歉的,但她属实讲不出标配的下一句——我不是故意的,这种假话。 时间过很久,耳边全是喧闹。 半晌,楚玊的回应才来到。 “好吧,我原谅你。” 不是“没关系”,是“我原谅你”。 一坐,一立,唐玦仰视她。 终于开口。 “你叫我不要想电梯,想别的,后来,我的确没有再想了,然后就只剩下了一件事,我满脑子都是——” 满脑子都是。 “你。” 风一阵,路面滚了一片落叶。 一切恍若凝固在这一刻。 “唐玦。” 平淡的,永远平淡的。 不为所动的,永远不为所动的。 楚玊俯视她。 楚玊腐蚀她。 “你应该知道,什么是吊桥效应。” 人因为环境刺激而心跳加速的时候,如果这时候恰好出现一个人,会将这种感觉错误地转嫁到对方身上,会将那,误以为是爱。 楚玊说:“想清楚,那不算数的。” 又一阵风,将那皱啦吧唧的棕色落叶送到唐玦身边,她动了动脚,将它压在脚下。 “是吗?” 唐玦干笑一声。 “可是我喜欢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。” 38.她们好恨 过去四分钟。 抵达六点整。 没人说话。 没有回答,就是回答。 她是有病才会觉得自己比耐心能比得过楚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