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节
时大夫眼珠转动间,微微俯身,让这人的面容更加清晰地呈现在视线中。 之前也没这种机会,没法看这么仔细,此刻,真心被这优越的骨相惊到了。 长睫又卷又翘,鼻梁挺拔得像是尺比着画出来的一般,带一个微凸的小驼峰,下颌线比自己的人生规划都清晰。 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? 时暮俯身在床边,欣赏得愉快,想起他也时疫了,伸手探了探额温,一切正常。 练武的抵抗力就是强。 收回手,又忍不住伸出去,再戳了戳他鼻尖。 刚碰到,睡着的人突然伸臂,一把勾住了自己脖颈。 亵衣轻薄,抬起手,衣袖便往下滑落,手臂肌肤贴在脖颈上,热意清晰。 另一只手按在腰侧,犹如磐石般的小臂肌肉绷紧,轻巧用力。 时暮只感觉瞬间天旋地转后,自己翻了个身,落在巨大纱幔帐床的里侧。 微凉长发扫过脸颊,肩膀和腰身便被锁在床上,动弹不得。 听到他厉声一句,“大胆刺客!这般明目张胆?” 时暮想起他一扇子把人脑袋砸开瓢,心里一紧,赶紧闭眼,抓住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,抬脚就是一阵乱踢,“你清醒一点!不是!我不是刺客!” 然后,听到飘落下来的低声闷笑。 笑声越来越响。 时暮睁眼,见他居然跨跪在自己腰上,按着自己肩膀,已然笑得连头发丝都在抖。 知道他在戏耍自己,时暮气得够呛,腰身和肩膀都被他按着无法动弹,只有手肘以下的小臂能抬。 时暮伸手拽住他散落下来的长发就是一顿薅,“耍我是吧?” “啊!”他吃痛间,惨嚎了一嗓子,“你好凶残。” 他不让,时暮被这样压着,说不出的难受,还莫名窘迫,忍不住又抬脚一顿乱踢,“谁让你压着我,快让开!” 下一瞬,身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更为惨烈的痛呼。 然后,捂着腰腹,把自己躬成了虾米。 同样是男人,时暮自然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。 这样的伤害,估计练武的也扛不住。 僵住身体,不敢再动,任凭这人抽着凉气,俯身趴进自己肩窝。 耳畔的呼吸声间断顿挫。 好一会,他才终于悠长地吐出一口气,侧过头,用带着微哑的低沉声线诘问:“时暮你……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?” 他刚刚在耳边喘了半天就叫人怪难受,现在热息合着声音一起喷洒过来。 时暮跟被火星烫到似的,差点整个人弹起,使劲推他,“不是你自己扑上来的?” 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疼,又磨蹭了半天才终于直起身。 一顿扑棱,整个人浑身凌乱。 只着亵衣的人毫不在意地垂着眸,慢悠悠把散落在肩膀上的长发,插花似的一缕一缕细致撩到身后,懒散道:“正好眠,被你魂都吓出来了。”又掀起眼睑问:“怎么过来了?” 时暮答:“成纪带我进来的。”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,“嗯,看你也不像知道凌王府在哪的样子,刚好认认路。” 这话不是和讥诮自己不懂插花差不多么?嘀咕,“知道凌王府在哪有用么?插花插得那么丑。” 这人突然嫌弃自己的插花不知来自何处,但“知道凌王府在哪没用”,谢意听了个清清楚楚,“那你怎么还是来了?” 求人办事总是不好意思的,但但事出紧急,有几个情况比较严重的老人还待在医馆里,急需用药。 和剂药局不给时暮堂卖药,想来想去,就自己这点关系,只有他能帮忙了。 但其实细想,自己和他到底什么关系呢? 无非就是他把自己弄出了潮热期,自己不得不一次一次骚扰他的关系。 又尴又尬地开口:“我想请你……” 时暮讲得本来就支支吾吾,还被对方打断。 “你看你。” 时暮抬头,见他垂着视线,嫌弃地啧啧两声,“来就来吧,一来把我的床弄得那么脏。” 时暮顺着看去。 刚才被他丢到床里面,来不及脱鞋,又被他一句刺客惊到,乱蹬了几脚,此刻才发现宝蓝色的绸缎锦被上,留下了自己的好几个脚印。 时暮没洁癖,但有人穿着鞋爬到自己床上这种事,想想也觉得很过分,赶紧抬起双脚,抱住膝盖,把自己团成一团,“对不起。”又嘀咕,“谁让你把我弄到床上。” 对方挑眉,“来了悄悄不说话扮刺客,还要倒打一耙?” 这个姿势怪累的,时暮也心虚,推了他一下,“那你让开,我自己滚下去。” 免得把他的床弄得更脏。 坐在面前的人笑了笑,视线掠过,突然握住哥儿纤细的脚踝,快速摘下脚上的白色鞋子,随手抛到地板,“这样不就不脏了?” 毕竟还要和他说会话,时暮终于把脚放下来。 既然要请人家帮忙,决定先关心一下,“你的时疫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?” 谢意轻舒眉梢,悠然道:“时大夫治疗时疫,宵衣旰食,还特意跑来关心本王,真叫本王感动。” 完了,他以为自己是来关心他的。 时暮心虚地错了错视线,实话实说:“其实,我今天来,主要是有事想请你……请殿下帮忙。” 这话说完,面前之人果然语气微凉,“哦,原来只为吩咐本王办事?” 时暮赶紧摇头,辩解,“没有,我也带了药给你。” 看他就要下床去找食盒,谢意伸手把人拉住,“先不急。”又放软些语调:“你要我帮什么?” 时暮赶紧把事情告诉他,很气恼:“我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,和剂药局现在摆明了故意不卖药材给我,我真没办法。但要治时疫,麻黄万万少不了。” 他点头,“时大夫治病救人,本王自该鼎力相助。” 时暮听他这么说,开心起来,“谢谢你,有空我再请你吃饭。” 谢意忍不住地想抬起唇角,还是抿紧了,微显凝肃,“但是,这件事没那么简单,得我亲自跟你去,才能解决。” “你亲自去?” 时暮还真没想到。毕竟,他不能轻易暴露自己,所以很多事情会假手他人。 但如果他亲自出马,那定能轻松解决,点头点得更开心了,“好!你跟我一起去!” 药下午就要断,时暮心里着急,起身就想走,被他拉住,对方语调悠然,“但此刻我身体还没完全恢复,头疼痛得厉害,恐怕不能马上出发。” “头么?” 看他用拳头捶着自己额角,时暮心念一动,“我学过,帮你按一按吧?” 谢意神情诧异,片刻后点头,“那便,辛苦时大夫了?” 时暮赶紧跪到他身后,用拇指指尖,帮他轻轻揉按太阳穴。 卧房里燃着熏香,弥漫着淡淡香气,只觉气氛温馨。 按了片刻,时暮问:“感觉好点没有?” 他又抬手,自己捶肩,“感觉肩膀亦是酸痛。” 时暮赶紧:“我帮你捏一捏!” 哥儿的手指纤细,捏在肩膀上的动作虽然干脆利落,但完全没有力度,反倒让人心神荡漾。 谢意背着身也能想象出他脸上的表情——双眸明亮,唇畔带笑。 听到耳边传来柔声地询问:“怎么样,好点没有?” 忍不住又提,“后背也有点痛。” 时暮一怔,怎么感觉不太对劲。 你浑身上下都要我伺候一遍是吧? 稍一踟蹰,还是说道:“我帮你捶捶。” 正捶着,这人又悠悠地吐出一句,“眼看午时将至,本王有点饿了,不如吃个饭再走吧。” 时暮看出来了,这人压根不想帮自己,在这里把自己耍得团团转,火冒三丈间,心里又觉莫名委屈。 其实,他也没有非帮不可的理由,自己有什么好委屈的。 可时暮就是不开心。 面前的人背身享受着伺候,还在喋喋不休,“今日,府中准备了酥酪蝉,蟹酿橙,还有山煮羊,等会时大夫陪我吃个饭。” “陪——当然陪,要不等会我喂殿下吃?”音调微拖,但很是温柔,叫身前之人转头看过来,眼里闪烁期待。 时暮一肚子火,把早已捏在手里的锦被,重重罩到他脑袋上,“去死吧你!” 骂完跳下床,找到鞋子,套上就要跑,又被一把抓住手腕,捞回来。 时暮七窍生烟地瞪着他,“耍够了没有,还想干什么!” 他眼睛平时明亮清澈,此刻波澜翻动,眼尾还有一抹绯色,叫谢意看得心惊,喉间轻哽,片刻才无奈失笑,“怎么气性那么大?我开玩笑看不出来?” 简直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讲出这么温柔的语调,听得自己都恶心。 这人还懵懵地仰着头,跟反应不过来似的,“什么开玩笑?” “我早上便知晓这件事,已做了安排。你这几天看诊辛苦,想留你吃个午饭,等一等药材送到时暮堂。” 第52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