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7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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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干咳一声,对着周颂宜没话找话聊, “颂宜, 你来了啊。” “嗯。”周颂宜点点头, “我爸他们还得等一会,您先坐吧。”她推了推身侧的靳晏礼, 意图让他顾及一下这边,自己则先去其他位置招待一下宾客。 谁知, 身边人突然开了口,“你怎么过来了?” 周颂宜原本离开的步伐顿住。 很平静的语气, 像是只是随口一问。如果放在几个月前,她或许还真以为他转了性子。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, 她开始摸不清了。 靳雨娇替徐致柯答了话, “还能为什么,还不是因为他不死心。” 她看不惯徐致柯, 白眼毫不掩饰地翻上天。 起初,还因为靳晏礼横插他和周颂宜的感情,导致两人被迫分手这件事,内心产生怜悯和歉意。 后来,得知他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,只觉得荒谬且狗血。 不过当时,她对他并没有这么抵触,更多的还是对靳嵩朗没什么好脸色。 靳嵩朗年轻的时候爱玩、且玩得花哨,当时家里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。 而靳雨娇当时尚且年幼,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,在她的印象中,他一直都是好爸爸的形象。 真没想过,有一天会把在外的私生子接回家,闹得一家人不安宁。现在想想,何其荒谬。 错误是他犯的,是他没有管住自己的脐下三寸。 徐致柯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出生,她所有的不满,本就不该对他发泄。 可要不是他这些天做的事,把家里搅得不得安宁,或许她也没有现在这样的讨厌他。 靳雨娇毫不忌讳地说,“某人像是一点都不知道尴尬。都说了没必要,还非得上赶着过来。怎么,难不成还真委屈上了不成?” “令人恶心。” “靳雨娇!”家丑尚且不可外扬,靳嵩朗又是一个极其好面子的人,厉声打断了她的话。 转而看向周颂宜的目光也带了歉意。 周颂宜不在乎别人的家事,尽管这个人曾是她的恋人。 但她还是在靳雨娇说完这些刺人的话时,下意识地朝徐致柯窥一眼。 他脸上神情未变,仍然是一副春风化雨、斯文温和的模样。仿佛她刚才那番挖苦的话里,指着的主角并不是他。 原来他过的日子,并不怎么好。 徐致柯对上她的眼,旁若无人地对她道了句:“好久不见。” “嗯。” 眼前并非适合叙旧,而她暂时也没有很多话要和他说。 冲他颔首过后,又看向身侧的靳晏礼,“我先过去了,这儿交给你了。” -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情绪起伏过大,还是因为自己悄悄做下的决定,肚子里的孩子和自己心连心,仿佛也感受到了,此刻正在和她发出抗议。 前几天,明明是闻到荤腥才会不舒服、想吐,其余时间里,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强烈。 可现在,她一整个人都不舒服极了。 宴席的菜品正陆续摆上桌,她的恶心感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。 顾及到这一桌有相熟的人,周颂宜起身的动作还算矜持,可在看不见的角落里,慌忙加快了自己的步伐。 大概心太急了,所以并没有注意到,在她起身的那刻,对方亦同样地起身。 迈开腿,朝她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。 周颂宜趴在厕所的洗手台干呕了很久,却什么都没吐出来。 抬眼看向镜子,镜中人脸色苍白得厉害,连妆都遮挡不住,头发也变得稍显凌乱。 她在洗手间站了好一会,等压过不适、想吐的感觉后,整理了自己的妆容。 让外表看上去尽量没什么太大变化,才抬腿走了出来。 心中想着事、脚步匆忙,根本就没注意站在身旁的人。 只是刚走了两步,却因为一句话而被迫停下脚步。 后脊背一瞬像是过了电流,而后整个僵硬。 他问:“你是不是怀孕了?” “颂宜,”语气由试探,变得笃定,“你怀孕了。” 良久,周颂宜转过身。 矢口否认,却心乱如麻,“没有。” “你在说什么?”她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,“我怎么没听明白。” 等勉强稳住情绪,再开口时语气变得平静,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要是没有其他事情,我就先离开了。” 两人在一起这么几年,除却最后一层,亲密事也算做尽了。 徐致柯盯着她,知道她在说谎,却也没戳穿。 他靠在墙壁上,作势点了根烟,又想起这里并非吸烟区,刚抽出来的那支烟,被他捏在指尖把玩。 “去吧。” 周颂宜看他一眼,没问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,步履匆匆地离开了,连回头都未曾有过。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,徐致柯掩在身后的拳头一点点攥实。 香烟被他捏断,烟皮缩在一起,而后被他嫌弃地随手抛进一旁垃圾桶里。 洗手间没什么人来往,就算有人,也没人认识徐致柯。 或者说,他在外人眼里,最多算靳家一条名不正言不顺的狗。 如果周颂宜肯回头看一眼,会发现曾在她面前的温柔如水的心上人,此刻抛却全部的伪装,脸色阴沉得厉害。 - 周颂宜几乎落荒而逃。她不太会撒谎,或者说撒谎的时候尽管装作很镇定,可心里没有底气,容易发觑。 刚才的那番说辞,也不知道徐致柯信没信。今天能被他发现,假以时日也能被其他人发现。 手术的事情恐怕要尽早安排下来了,晚一日,就多一份不舍,多一人知道的风险。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顾虑什么,可内心总是隐隐不安。 上次和靳晏礼办离婚手续的事情泡汤,周颂宜又重新在网上约了号。 来回时间,大概要到明年了。 而夏天到冬天,仅需四个月。 天气越来越冷,从初秋走进深秋。 周颂宜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的,怎么也睡不着。自从下午做了决定,今天一天,她都很难受。 精神上的难受,难以排遣。 她翻身下床,借着月光的指引走去客厅,从置物柜里翻找出许久没用的尼康微单。 拉开一旁的落地灯,坐在沙发上,打开相机,设置自拍模式。 自然界中,无论何种生物,孕育生命都是一件奇妙且伟大的事情。只是很不凑巧,她和这个孩子之间,没有缘分。 周颂宜将枕头塞在背后,自己靠在软枕上,拿起相机,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。 拍完后,鬼使神差地撩开衣服的下摆。 两个多月,小腹几乎看不出什么起伏,她拿着相机对着自己肚子单独拍了一张。 想了想,又重新拍了一张。 这次,她面朝镜头,伸手在肚子附近比了个剪刀手。 眼神温柔,却隐隐泛着潮红。 照片定格的那刻,红了的眼眶,再也克制不住。她捂着脸颊,肩膀不停耸动,一个人哭了很久。 * 那场婚礼结束后,靳晏礼如他承诺的那般,彻底退出了她的生活。一连几日,两人都没有过交集。 微信上消息发送的时间,还停留在一周前。 周颂宜自然图个清闲。 这几天,她一直都是住在周家,大部分时间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。 原本坚定的内心,因为这短暂的宁静、安逸而越来越动摇。 或许,这个孩子她也不是不能自己养大。 预约流产的时间早就过去了,因为她的决定,下一次的预约时间迟迟没有定下来。摇摆不定而一拖再拖。 在家的这几天,周颂宜让家里佣人又重新收拾了一个屋子出来。 房屋背靠大树,深秋叶落阵阵,屋脊铺着的琉璃瓦堆满了枯黄的叶子。 她把房间布置成自己工作的地方。 屋外的院子晒着流水洗净的驴皮,临窗的房间,台子上牵着一根结实的绳索。 绳子上挂着的是雕刻完成的皮影。 山映斜阳,风一吹,窗牖上精巧的人影随风晃动。 周颂宜看了一会手机,范师傅发来简讯询问近期进度,两人聊了一会后,她放下手机,盯着从屋脊飞下的红枫,让眼睛放松。 这几日,秋花总是过来。 怀孕的事情,除了她自己,就只有秋花知道。 决定将孩子打掉的那刻,她内心也是惶惶不安的,所以和秋花提过这件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