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4章

    腼腆内秀的如安似是被风雪解禁,笑声清脆又爽朗,仿佛从未受过虐待,也从不曾有阴影。

    也是,小小年纪,本就该如这满地的白雪。

    清清正正,干干净净。

    陆明朝收回视线,侧身看向屋内。

    谢砚伏案,在一张刮洗的极其干净的羊皮纸上刻刻画画。

    风透过半开的窗户而入,撩动了谢砚高高束在脑后的长发。

    谢怀谦坐在炭盆不远处,捧一卷书凝眉看着,手边案桌上热茶袅袅。

    许是炭盆的温暖,又许是热茶的水气,谢怀谦的小脸被扑的红红的。

    大雪,让一家人难得齐全又悠闲。

    “娘亲娘亲。”谢静宜肉乎乎的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,迈着小短腿,朝着陆明朝走来。

    没走两步,左脚踩右脚绊倒,摔进了雪里。

    也不见哭,爬起来拍拍袄子上的雪。

    “娘亲,我捏了一朵花花。”

    陆明朝揣着暖手炉,推门而出,细细的扫去谢静宜满身的雪。

    顺着谢静宜的小胖手指,看到了地上捏的活灵活现的花朵,笑着道“娘亲的静宜心灵手巧。”

    花朵旁是谢如安一点点用雪堆出来的葡萄藤。

    “玩累了就进屋子歇歇,暖和暖和。”

    就在这时,似有马车压过雪棉的嘎吱嘎吱声响起。

    声音,越来越近。

    陆明朝敛眉,绝没有人会选择在这种天气进山,所以十之八九是奔着她和谢砚来的。

    不出所料。

    落栓的门扉被叩响。

    谢砚听到响动,早已收起刻画良久的羊皮卷,站在了屋檐下。

    叩门声不断,谢砚和陆明朝对视一眼。

    而后,谢砚抬脚沿着清扫出的一条小径行至院门前,抬起了门栓。

    “您便是谢砚谢郎君吧?”

    “老奴是县令夫人身边仆妇。”

    来人自报家门,规矩守礼,不见趾高气扬。

    谢砚暗自思忖,为首的仆妇发髻绾的极其讲究,穿金戴银体面的很,应是县令夫人身边极得脸的下人,心中思绪百转,面上丝毫不显,微微颔首“在下确是谢砚,不知您所为何事?”

    仆妇垂首,声音含笑“踏雪寻梅乃人生一大雅事,夫人特于府上设赏梅宴,广邀昌河县文人雅士、女眷千金。”

    “夫人闻令正在县衙大堂上不卑不亢的风姿,心向往之,欲趁此良机一见。”

    “谢郎君,这是请柬。”

    仆妇从一旁丫鬟手中接过烫金的请柬,双手捧给了谢砚。

    谢砚长眉微敛,仆妇的话说的再冠冕堂皇情理之中,他也是不信的。

    昌河县县令素来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。

    而县令夫人自是不敢也不能违逆县令的意思。

    这张帖子,怕是县令的意思。

    陆明朝拢紧大氅上前,接过烫金帖子“县令夫人相邀,民妇岂有不赴之理?”

    伸手不打笑脸人,县令夫人派来的送请帖的仆妇自始至终谦逊守礼,姿态摆的极低,以退为进,根本没有她拒绝的机会。

    这请帖,她不想接也得接。

    “见过谢夫人。”仆妇微微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惊艳,而后迅速低下头,又是一派规矩老实的模样。

    不愧是在上京城永宁侯府养大的娇小姐。

    貌美且灵气。

    难能可贵。

    陆明朝眉眼弯弯,声音温和“该是我向您问好。”

    “不知这赏梅宴,县令夫人是邀我一人,还是邀我夫妇二人同往?”

    既邀了文人雅士、女眷千金,那必然是分男席女席的,携谢砚前往不算失礼。

    仆妇笑答“自可同去。”

    “不瞒谢夫人,令兄陆垚郎君也在受邀之列。”

    “老奴在外候着,你和谢郎君更衣后,便可乘马车前往。”

    陆明朝看到了停在空地上的两驾马车。

    一驾马车相对狭小简陋,挂着暗青色的帷帐。另一驾马车精致宽敞的多,帷帐上绣纹精致。

    陆明朝眸光微闪“天寒地冻,怎能让您在外等候,您不介意的话,不妨入内。”

    仆妇从善如流的应下。

    仆妇一行人在正堂用着热茶,陆明朝在隔壁房间换着衣裙绾着发髻。

    待最后一支簪子插入发髻后,陆明朝轻声道“阿砚觉得是谁的手笔?”

    谢砚心中早已有了成算“孙志晔孙大公子怕是没这个本事,能让县令夫人言听计从。”

    “上京?”陆明朝闻弦音而知雅意。

    那仆妇的态度实在过于谦卑规矩了些,定是被特意嘱咐过。

    谢砚摇头“若是上京来人,不会大费周折曲折迂回。”

    “管中窥豹,不会是鸿门宴。”

    “我和二哥也在,你放心。”

    陆明朝笑了笑“不是在担心,是在好奇,好奇县令夫人的这一子意欲何为。”

    “只不过,又得劳烦娘照顾几个孩子了。”

    待谢砚收拾妥当,陆明朝披上大氅,推门而出。

    赏梅宴】

    第七十八章 赏梅宴

    寒冬腊月,精致宽敞的马车上放着暖烘烘的炭火炉,四周厚厚的帷帐挡住了呼啸的北风中。

    马车里虽不算是暖意融融温暖如春,但也舒适的很。

    矮桌上放置着各色点心茶水,因天寒,点心有些发硬。

    陆明朝和谢砚比肩而坐,一时间,她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车厢里的炭火炉暖一些,还是身侧之人的体温暖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