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
因县令府上的下人在外驾车,陆明朝和谢砚缄口不言,只是偶尔用眼神交流。 村口,停着另一驾马车。 车窗推开,一只带着疤痕的手撩起帷幔,探出手,轻敲了一下陆明朝所在的车厢。 “朝朝。” 陆明朝闻声,一气呵成掀帘开窗。 寒风入内,炭火炉里的火苗畏寒般缩了起来。 “二哥。” 陆明朝挥手。 陆垚状似漫不经心道“县令夫人真是心善,怜你我贫寒出行不便,派人接你我入城。” “为兄受宠若惊。” “朝朝,待见了县令夫人,你定要好好道谢。” 言外之意,车接车送的待遇不寻常。 提点陆明朝,事出反常,心中多警醒着。 陆明朝心领神会,眨眼“那是自然。” 陆垚阖上车窗,车轮滚动,压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前行。 雪厚路滑,哪怕马车特地做了防滑措施,依旧行的缓慢晃悠。 陆明朝百无聊赖的想着,兴许到了县令府上,她也被晃的散架了。 踏雪寻梅,听起来风雅。 但这过程,她实在有些不敢恭维。 像极了后世,苦了谁都不能苦了朋友圈。 毛坯的生活,精装的朋友圈。 朋友圈:岁月静好,拿捏,下次还来。 实际上:累死,再也不来。 陆明朝幽幽叹着气,精心绾的发髻影响她东倒西歪选个舒服的姿势小憩。 耳畔充斥着不绝于耳的北风呼啸声,车轮在雪地上辗转腾挪,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。尽管这些声音在开始时令人烦躁不安,但随着时间的推移,竟然逐渐演变成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韵律感。 陆明朝打了个相对含蓄的哈欠,眸带湿意,眼巴巴的望着谢砚,又指了指自己的腰。 谢砚轻笑,伸手轻轻揉按着。 待入城后,又小心翼翼一点点替陆明朝掸平衣裙上的褶皱。 马车缓缓停下,陆明朝踩着矮凳搭着谢砚的手走下马车。 很快,便有侍女小厮分别迎上。 侍女接过请柬,把陆明朝引向了女席。 宴席设在湖心阁,穿过铺着绣花席子的枕水长廊,长廊两侧的结冰的湖面覆盖着厚厚的雪。 远远的,似是能隐隐约约看到湖心阁后的栈道外,一片梅林影影绰绰。 距离较远,又因着满目的雪,让人只觉得眼睛干涩,眼前看到的风景模糊不真切。 湖心阁高三层,飞檐斗拱,红色楼阁与皑皑白雪交相辉映。 侍女入湖心阁禀报,片刻后锦衣华服雍容华贵的县令夫人在一众女眷的簇拥下迎了过来。 陆明朝:这场面,属实有些尴尬。 “县令夫人,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娇娘子,竟不曾见过。” 陆明朝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,对着县令夫人福了福身“民女谢陆氏见过夫人。” “多谢夫人赏识体恤。” 县令夫人笑的柔和慈爱“不必见外。” 紧接着,很是自然的拍着陆明朝的手背,把陆明朝拉在身边。 簇拥在县令夫人身边的女眷们很有眼色的腾开一个位置,各种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扔,直把陆明朝夸成了天仙下凡。 陆明朝神情不改,笑容依旧。 她心知肚明,这些溢美之词为的不是她,是县令夫人落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。 在小小的昌河县,都愿意给县令夫人几分薄面。 不过,林子大了,什么鸟都有。 何况是聚集了昌河县大小官员、商贾、清流的赏梅宴。 “不就是个猎户妻,有什么好神气的。” “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。” 声音不大不小,似是在刻意压制着声音私下吐槽,却又心绪激愤不小心拔高了声音。 猎户妻? 一众女眷心中哗然。 但见县令夫人依旧亲昵的搭着陆明朝的手,眸光闪烁,抿了抿唇,默不作声。 陆明朝视线飘向声音传来的位置,看着那张有些眼熟的脸,笑意盈盈“不知这位夫人与孙府的二公子是何关系?” 县令夫人余光瞥向身侧的陆明朝。 只见那双澄澈清明的眼眸略微一弯,笑意弥漫,好似盛满了一潭耀眼的春水。 湖心阁外的雪光映照在其眼里,霎时间,波光荡漾。 这样一双眼睛,实在灵气。 真真是好颜色啊。 这般颜色,这般性情,这般仪态,理应在上京城中如鱼得水。 可惜了。 不过永宁侯府也奇怪的很,都养了这么多年了,难道偌大的侯府缺一副碗筷吗? 之所以顾蓁返京前会拜托她代为转达,只是因为她祖母是顾氏的旁支,勉勉强强沾亲带故的旁支。 本是她一辈子都搭不上的关系。 发髻上插着金钗的中年妇人,轻哼一声“我是他母亲。” “怎么,要认错了?” 孙夫人是有些底气在的。 虽说商不与官斗,但官也需要商的银子。 孙家的生意越做越大,孙家巴结县令,同样的县令也得顾及孙家。 “原来如此,那就不奇怪了。”陆明朝垂下视线,含笑的面颊犹如众星高耀,声音柔和又清冽。 仿佛是昨夜寂静飘落的雪。 看似软乎乎,轻飘飘的,没有任何杀伤力。